我在現場 那雙手顫抖不已

2015-06-28   | 葉美慧
葉美慧(右一)在八里粉塵爆意外事故現場,用媽媽心、菩薩心、同理心膚慰傷患。(攝影者:張順生)
八里、淡水地區慈濟志工鄰近6月27日發生粉塵爆炸意外的八仙水上樂園,也是在此次災難中,自發動員率先投入救助的慈濟組隊,葉美慧與其他各區共八十個北區慈濟志工一樣,用媽媽心、菩薩心膚慰傷患,也記錄下這一段令人不捨的歷史。

走出喜宴 始覺災難在身邊

昨天(6/27)晚上九點左右,我參加一場喜宴剛剛結束,收到一位過去曾經參加慈青的年輕朋友傳來的訊息,告知八仙水上樂園發生了爆炸事故,我才感覺到會場外面的救護車、消防車聲音原來已經此起彼落了,這讓我意識到,這場意外的規模可能很大。

我一邊走,一邊趕緊聯絡組隊裡的志工,也陸續接到志工們互相傳的訊息,都是通知要社區趕緊去八仙水上樂園支援。我回到家換上制服,又匆匆地前往現場,在外圍已經有一大群人;我找到了一起趕來支援、相鄰社區的志工們,我們一起往裡走,途中遇到一位消防隊員,我主動上前問:「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?」

他看見我們幾個人穿著慈濟制服,毫不猶豫地領著我們更往內走,表示裡面很多傷患需要幫忙,正需要人手。我看了一下同行的志工們,心裡卻難以估計會遇到什麼情況,事實上也沒有太多時間讓我思考,我只能不斷提醒自己,要把當慈濟醫院志工、當訪視志工的經驗應用出來,不管面對什麼情況,要多用同理心面對。

年輕傷患的傷與痛 媽媽心好不捨

我們被引領到傷患等待後送的地方,現場好多人躺臥著,幾乎都是年輕人,他們的四肢、頭臉都有燒燙傷,由於是夏天來水上樂園玩,所以他們幾乎都是穿著短袖短褲,讓皮膚燒傷的範圍看起來更大了;這些傷口令人怵目驚心,但年輕人們卻很少大聲哀嚎,除了不小心因為翻身碰痛了傷口,大多數人都是安安靜靜地等待救援、送醫——他們有些人稍有意識不清,看上去像是半夢半醒,但幾乎人人都帶著驚慌與痛苦的神情。

葉美慧(右)一邊聯絡志工,一邊抵達八仙水上樂園。(北區人文真善美志工提供)
我不禁心裡想著:「這些孩子燒傷成這樣,他們的未來該怎麼辦?」

現場除了傷患,還有顯得異常忙碌的救護人員,有一位過來教我們,要盡量陪伴傷患,讓他們保持意識清醒,要幫他們補充水分,卻不能一下子像正常人一樣大口大口的灌水,要小口小口地給水,甚至只能用棉花棒濕潤他們的嘴唇。

陪年輕人等就醫 看見一個家庭的煎熬

我蹲下來,眼前這位年輕人是下肢燒傷,蓋著樂園提供的大型白毛巾,毛巾已被水澆濕來降溫。他看上去意識相當清醒,但痛苦的表情讓我決定盡量不要跟他聊太多,好節省他的體力——他們還要等多久才能送醫,真的沒人可以打包票,當時不斷往外送的,都是意識相當不清醒的傷患優先。

我小心翼翼地問他:「有通知家人了嗎?需不需要我幫你聯絡?」

年輕人點點頭,跟我說:「媽媽已經知道了,她想來,但我不要,她來一定會哭,我不要她那麼擔心。」這位善體人意的大男孩,目前正等待當兵,不料卻在遇上這起不幸事故,卻沒人陪伴,於是我又說:「待會兒如果去醫院,總是身邊有家人在比較好。」

許多民眾自動來到事故現場幫忙救助傷患、運送傷患上救護車。(攝影者:張長勝)
他聽了建議,又再次跟媽媽聯絡,可媽媽還是放心不下,一直想來……其實我完全可以體會那種媽媽心,可是為了不讓年輕人繼續耗費體力來說服媽媽,我在旁邊就建議,是否有其他家人可以來陪伴?如此一來,母子終於達成共識,請年輕人的叔叔前來。

等待的時候,年輕人的表情一直很痛苦,我問他有沒有宗教信仰,看他搖搖頭,我就說:「我們一起唸佛,祈求佛菩薩保佑,好不好?」年輕人沒有拒絕,我開始念起佛號後,他也輕輕跟著念,一陣子後,似乎移轉了他對痛楚的注意力,只見眉頭也漸漸鬆開。

叔叔來了,這位大男孩也正好被安排就醫了,我突然感覺胸腔裡湧起一陣心酸,忍不住對男孩說:「加油!未來燒傷的醫療、復健還有一段路,要勇敢喔!」他點點頭,咬著牙上了車,此時已是深夜十一點了。

善心處處現 長遠陪伴傷患

身邊的傷患都被送走了,一大群自願來幫忙的地方民眾也陸陸續續地散去,他們在剛剛的幾小時內,聽到了里長廣播說這裡需要人幫忙,就都跑過來了——幾小時內,他們都和慈濟人一起陪伴、照顧傷者;或是幾個人就能抬起橡膠艇,艇上躺著亟需送醫的傷患,從場內一直送到救護車上,他們都是無名英雄,臺灣的珍寶。

此時,消防及急救難人員還不能休息,他們很有紀律地整隊,準備進行最後一次地毯式的搜索,唯恐遺漏了等待援助的傷患。師兄們跑遍了附近的便利商店,採購了許多礦泉水,要給這一群勞苦功高的救難英雄;也有一位民眾開著車子來到現場,他看見新聞報導,就從板橋家裡附近採購了礦泉水,特地開過來送給現場的大家補充水份。

我們一直待到凌晨一點,幫忙恢復、整理場地,我心裡是一片空白,不是因為勞累,或許只是不願意想起那些燒傷孩子顫抖著等待就醫的模樣,他們的未來還好長,真的需要很多勇氣、很多愛陪著走過這一段人生路。

(口述:葉美慧 整理:廖右先 2015/06/2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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